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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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由於大手筆來拍賣會進貨(……),離開浮空島時,摘星樓同樣專程安排了飛舟仙侍,笑容十分殷勤。

江宴秋掀開籠子上的紅布看了一眼,小東西睡得很沈,即使在夢中,羽毛也不安地輕顫。

就是下飛舟時,江宴秋腳步幾不可察地一頓,不動聲色地跟趙滿樓交換了一個眼神。

……看來他也察覺了。

兩人若無其事地在雲鹿洲閑逛了一圈又一圈,穿梭在人流如織的大街小巷,觀賞美麗風景、品鑒當地美食,活似前幾天沒來過一樣,硬生生在外頭饒了兩個多時辰,太陽都快下山,才慢慢悠悠地走進一條人煙稀少的小巷。

“……庶子猖狂,給老夫站住!”

不知為何,那蒼老的聲音雖然陰毒無比,卻莫名有些氣急敗壞,還帶著點喘。

江宴秋停住腳步,眉頭微微一挑。

終於沈不住氣了啊。

他嘴角微勾,嗓音帶著些肆意的少年氣:“喲,我倒是誰呢,這不是方才有過一面之緣的老熟人麽。老人家,跟著我們溜了大半圈,身子骨還挺硬朗啊。”

黑袍老者掀開帽兜,露出一張可怖到能止小兒夜啼的臉。

那張臉仿佛幹枯脫水的骷髏一般,骨架上覆著薄薄的一層肉,顴骨和眼窩深深地凹陷進去,黑漆漆的眼眶中閃爍著兩點跳躍的湛藍,仿佛鬼火一般。

歷代巫修大多如此,越是道行深厚、年歲較長的巫修,被咒術和巫蠱之術的反噬越深,越是這副嚇人樣子。

老者陰冷的聲音悠悠地飄出來:“年輕人……老夫勸你們還是不要太過猖狂,殊不知哪日就會陰溝裏翻船,惹上得罪不起的禍事。”

江宴秋:“哎呦,趙兄,你聽見了嗎,老爺子都這麽說了,我好害怕啊。”

趙滿樓踏前一步,將他護在身後:“江道友,不用怕,我在!”

江宴秋:“……”

他本意倒也不是這個意思。

他忍不住挑眉道:“說得好像我們態度恭敬謙卑,你今日就不會尾隨一樣,都是千年的狐貍,玩什麽聊齋啊。不就是見財起意,想殺人越貨麽,用不著扯什麽大旗講什麽大道理,一口一個‘年輕人’、‘年輕人’的,我也沒見前輩您對年輕人有多愛護有加啊?”

黑袍老者被他懟得一噎,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往日的節奏,冷哼一聲道:“當然不一樣——你們要是乖乖聽話求饒,主動把東西交出來,老夫心情好,還能留你們一個全屍;要是敬酒不吃吃罰酒……哼,就休怪我不客氣了。”

江宴秋沒忍住輕笑一聲:“這就不裝了?反正在前輩心裏我倆已經被判了死刑,橫豎都是一死……那我們可不得,垂死掙紮一下了,”鳳鳴出鞘,黃昏的霞光在銀白的劍身上一閃而過。

“——好好跟前輩你過過招了。”

黑袍老者冷笑一聲,似乎是在嘲笑他們的不自量力,下一秒,他從寬大的黑袍中掏出一只骨缸,掀開蓋子——無數尾部長著細長毒針的蠱蟲,爭先恐後地從骨缸中飛了出來!

趙滿樓從背後拔出漆黑寬大的純鈞,面色有些許凝重:“江道友,小心,這蠱蟲毒性極強,若是被其毒針蟄到,不出半炷香的時間,毒液變回順著經脈侵入肺腑,毒發身亡。”

江宴秋一楞,下意識道:“那豈不是跟混血王雀的毒差不多麽,那這老頭兒這麽小氣,非盯著我們不放做什麽?”

黑袍老者:“……”

尊嚴接二連三被挑釁,他的怒火已然上升到頂峰,大喝一聲:“給老夫去死吧!”

“——江道友,小心!”

叮——毒針與鳳鳴的劍身狹路相逢,不知那毒針是何等硬度,竟然發出金玉相擊之聲!

老者剛要裂開枯槁的嘴角,露出勝券在握的笑容。

下一秒,那笑容便僵在了原地。

只見江宴秋勾唇一笑,直接翻轉手腕,帶動劍身一抖,直接把蠱蟲從中間劈成兩半!

那蠱蟲一只足足有幼兒拳頭那麽大,猩紅的毒血和漆黑的碎肉瞬間噴湧而出,江宴反手掏出一把剛剛在路邊小販那裏買來的竹傘,劈裏啪啦的血雨將紙做的傘面腐蝕出幾個大洞,他還裝模作樣地“嘖嘖”兩聲:“哎呦,好險好險,可惜了前輩辛辛苦苦養到這麽大的小蟲子,怎麽不長眼睛亂蜇人呢。”

而那頭,趙滿樓同樣出劍極快,幾個回合手起劍落,肉身脆弱的蠱蟲便劈裏啪啦掉了一地。

老者又是心疼又是怒極,事到如今他又如何還看不出來,那青衣少年早就料到自己會找他們麻煩,故意當著他的面,把那賣傘攤主上的竹傘包圓了!

這蠱蟲是他費勁辛苦煉制出來,每一只都足足在骨缸中關了九九八十一日,鬥贏了無數同族廝殺出來,再日夜投餵人肉和毒物,才長成今天這般模樣。不僅能殺人與無形,還能操控它們在百裏之外將目標修士瞬間斃命——誰能料想!

竟被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毀去大半!

他心疼得幹枯的臉頰都在顫抖,連忙將碩果僅存的小半蠱蟲收回骨缸之中,恨聲道:“既然你們如此不給自己留後路……就別怪我不仁不義了!”

老者從漆黑的鬥篷中掏出一只更大的陶罐,口中念念有詞!

那經文無比邪異,即使不懂其中語言的含義,也頓覺汙穢無比,隨著他飽含怒氣的誦念,陶罐被封住的蓋子不安地顫抖起來,發出“咣當咣當”的聲音,活像裏頭有什麽東西正在瘋狂頂撞,想要奪罐而出!

夕陽正好沈入地平線以下,帶走最後一絲光源,當黑夜徹底降臨之時,那陶罐傳出的動靜和逸散出的邪異之氣瞬間大漲!

啪——陶罐頂端的圓蓋碎成無數瓣,裏面不斷掙紮騷動的活物,終於竄天而出!

嘶嘶噴著毒液的毒蛇、搖晃著長長尾刺的毒蠍、長著六對覆眼的毒蠅、五彩斑斕的毒蛛……

那陶罐仿佛連著另一方小世界,不知從何裝得下如此之多的毒物,竟如潮水般源源不斷地湧出,烏壓壓地遮住了一小片天地,森冷的眼珠子蠢蠢欲動地緊盯著面前靈力充沛的修士,滿是垂涎。

老者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心疼——這可是他壓箱底的寶貝,這些年耗費無數心血煉制而成,幫助他不知毒殺了多少仇家和任務對象。

今日竟陰溝裏翻船,要拿出來對付這兩個乳臭未幹、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!

但很快,他的心疼被一股扭曲的快意取代——光是想象出這兩個少年郎俊秀漂亮的皮囊被腐蝕一空,因為毒液腫脹泛青,痛哭流涕地跪地求饒,他嘴角的弧度越發裂開,發出“桀桀桀”的可怖笑聲。

下一秒,那些毒物一哄而上!

江宴秋卻微微一笑,鳳鳴在空中劃過一道半圓。

不知為何,看到他那抹笑容,老者心頭突然一跳,一陣沒由來的心慌襲來——不,不可能!他們的劍再如何快,也不可能同時斬斷如此之多的毒物!

江宴秋卻忽然道:“趙兄,我有沒有跟你提起過,我先前在南瀾秘境,曾遇到的蠱師遺跡?”

聞言,趙滿樓尚未如何反應,老者卻是瞬間變了臉色:“你說什麽?!”

蠱師千年之前就已在大陸絕跡,他們曾經“輝煌”的成就,絕非現在的巫修能比擬的。如今的蠱術,只不過是東施效顰罷了。

後來江宴秋才知曉,秘境中會遺留蠱師的痕跡,只是秘境主人鏡湖真人曾問鼎北疆,“誤入歧途”過罷了。

但這並不妨礙——對於如何對付這類毒物,他曾有過充分的經驗。

劍出如風,劍意似海。

蓬勃浩渺的靈力翻湧,他的袍角翻飛,鬢發在急速翻滾的氣流中飛舞,鳳鳴劍刃匯聚之處,一團金色的靈焰騰空升起,無風自燃!

無需借助火屬性符箓,這是自生而出的,至精至純的一點靈火!

第二式——九天攬月!

與此同時,趙滿樓也動了!

純鈞劍指之下,龍卷似的風瞬間奔湧至那點燦金的靈火處,風助火勢,那點精純的火苗瞬間高漲,如火龍一般,悍不畏勇地向那群遮天蔽日的毒物俯沖而去!

接觸到火龍的一瞬間,仿佛烈火烹油,毒物發出無聲的尖叫和嘶鳴,成片成片墜落在地,再怎麽扭曲掙紮,也逃不過被燃燒成一堆灰燼的結局。

老者目眥欲裂,陡然噴出一口血來,仿佛受了極重的內傷,“不……不可能……”

他的這群心肝寶貝,都是曾在熔爐中炙燙煉烤過的,尋常的火焰,根本不可能讓它們毫無招架之力,損失如此慘重!

除、除非……

他驀地睜大眼睛,深陷的眼窩滿是驚駭。

除非那劍並非普通的劍,那火也並非普通的火!

——陰溝裏翻船的,和扮豬吃老虎的,其實早已調換了身份!

這場景極為稀奇,那火勢分明並不如何猛烈,甚至不比熔爐中的烈焰,卻在接觸毒物沾染上的一瞬間,無比迅捷地將其包饒起來,細細的火絨無比聖潔純潔地靜靜燃燒,仿佛只是給那些毒物披上了一些淡淡的羽衣霞光。

江宴秋心中微松一口氣。

這點精純的劍火,還是他在劍道大會之後的某一天突然領悟出來的。

與如此眾多實力高強的同輩劍修交戰,對鳳凰劍法領悟地越發純粹,突然有一天入定之後,這小火苗就在鳳鳴劍刃所指的方向出現了。

——一開始江宴秋甚至還以為是自己眼睛花了。

這點小火苗雖然無比微弱,卻至精至純,至聖至慈,更神奇的是,江宴秋發現這玩意兒其實點不燃任何東西(……)

果然,他猜得不錯——疊了鳳鳴和鳳凰劍法的buff,這劍火對邪魔有天然的克制作用,能燃盡世間一切邪祟。

隨著一口老血噴出,老者似乎元氣大傷,面孔越發凹陷可怖,更像活生生的骷髏架子了,簡直下一秒就能一只腳直接邁進棺材。他神色扭曲,幾度變換,終於狠狠咬牙,將僅剩的毒物收回陶罐中。

似乎是準備就此罷休,原地潛逃!

趙滿樓皺眉道:“不好,他要跑!”

老者陰狠一笑,閃著幽幽鬼火的視線在他們兩人身上劃過,似乎是想狠狠記住這兩張讓自己遭此奇恥大辱的面孔。

他恨聲道:“沒想到,老夫一世英明神武,卻在兩個乳臭未幹的小崽子這裏翻了船……罷了,留得青山在,不怕沒柴燒,你們給我等著!”

黑袍一卷,他的身形驟然隱去,即使江宴秋他們反應極快,看樣子也追不上他了!

趙滿樓面沈如水:“不行,不能讓他跑了!一旦被巫修記恨上,他以後只會躲在暗處,使用各種下作手段讓人防不勝防!”

江宴秋看著老者輕蔑的笑容,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。

況且趙滿樓今日算是被他連累,只有他自己被惦記也就算了,決不能害得趙兄被拉下水!

眼看已經抓不住老者即將消失的袍角,他正欲抉擇該怎麽辦,下一秒——那老者像是被某種無比巨力的手腕狠狠扼住咽喉般,整個人被倏地上提!

那手腕力道極大,任憑老者如何蹬腿撕扯也掙脫不開,整個人絕望地被懸吊在半空,骷髏似的臉漸漸漲得通紅,眼白漸漸上翻,眼看進氣少、出氣多。

江宴秋的瞳孔緩緩放大。

砰——肉體墜落地面的悶響聲傳來。

老者的脖頸以一種不自然的角度歪向一邊。

……竟是被人生生捏斷了頸骨。

——一代呼風喚雨、作孽無數的巫修,竟然就在這樣骯臟昏暗的小巷,以這樣荒誕的方式結束了生命。

江宴秋放大的瞳孔倒映著眼前這一幕,像是壓根沒有反應過來。

他的嘴唇微微顫抖,不可置信地看著那人熟悉又陌生的側臉。

“怎麽會……是你……”

那人的側臉如同鬼斧神工、精心雕琢出的玉石,鶴氅領口潔白的羽毛,還沾著尚未完全幹涸的血跡。

他甩了甩那只指節如玉的手,像是甩掉了什麽臟東西般漫不經心。

他轉過頭,仿佛嘆息般呢喃:“好久不見了啊。”

“……小宴秋。”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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